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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天航文創

    272 episodes

    隱形人CH07

    第七章、劃時代的光學成就 ◇ 隱形人一開門,甘寶就問:「怎麼了?」「沒甚麼。」隱形人回答。「說真的!幹嘛摔東西?」「鬧脾氣。忘記我的手受傷了。」隱形人說。甘寶開始收拾殘局,撿起碎玻璃。「你的事情已經傳開了。伊平鎮和昨天在這裡發生的事。全世界都知道有個隱形人,不過沒人知道你在這裡。」隱形人罵了句髒話。「你的秘密洩漏了。我想應該算是秘密吧?我不知道你有甚麼計畫,但我當然樂意幫忙。等一下會有早餐,我們邊吃邊聊。」兩人到樓上的觀景露台用餐。就在甘寶的眼前,有一件無頭無手的睡袍正在吃東西和擦嘴。「我需要了解關於你隱形的事。」甘寶問。「其實原理很簡單。」隱形人放下餐巾。「對你來說肯定很簡單,但……」甘寶苦笑道。「沒錯!對我來說,一開始確實很美好。但現在,老天呀!希望我們可以公開這個偉大的發現。一切都是在切斯托發生的。」「切斯托?」「我離開倫敦,就過去了那裡。你知道我放棄醫學,轉而攻讀物理吧?因為我對光學深深著迷。」「啊!」「光密度!整個學問撲朔迷離。所有問題的答案,就像光一樣閃爍不定。當年我二十二歲,充滿熱情,發誓要將此生貢獻給這門學問。你知道二十二歲的我們有多傻嗎?」「現在也沒聰明到哪裡去。」甘寶說。「我醉心研究,埋首苦幹。不到六個月,我就偶然取得突破!我發現了色素跟折射的通用定律——四度空間幾何符號的方程式。通用符號在分子物理學家眼中所代表的意義,就連數學家也無法理解。在我的研究筆記裡——那個流浪漢偷走的書冊——記載了驚世的學問!由我想出來的概念,可以在不改變物質特性之下,將物質的折射率降低到跟空氣一樣,不管是固體、液體還是氣體都行得通。」「真是前所未聞!」甘寶驚嘆道:「但我還是不太懂……以我了解,這種作法可以令寶石變質,但令人變隱形實在是太誇張了。」隱形人格里芬繼續解釋:「這樣說吧,能見度取決於物體對光線產生的反應。物體要麼是吸收光線,要麼就是反射或折射光線。如果該物體不吸收、反射、折射任何光線,人的眼睛就看不見了。你會看到紅色不透明的箱子,因為顏色會吸收部分光線,並反射其他的光線。如果不吸收任何光線,全部反射出去,你就會看到一個綻放白光的箱子。你可以做個實驗,將一片玻璃放進水裡,玻璃就會完全消失,因為光線透過水照射玻璃,幾乎不會發生任何折射或反射的作用。」甘寶說:「這些都很淺顯易懂。」「甘寶,還有一個淺顯的事實。如果打碎一片玻璃,研磨成粉,在空氣中的可見度就會大幅提升,成為不透明的白色粉末。這是因為粉末狀增加了玻璃的表面面積,造成更多反射和折射的現象。一片玻璃只有兩個面,但玻璃粉末每一面都會反射和折射,只有極少量光能穿透過去。但是,如果將白玻璃粉末放進水裡,它們當場就會消失。因為玻璃粉末和水的折射率是一致的,當光線通過兩者時,不太會產生折射和反射的效果。」格里芬頓了一頓,繼續說:「要讓玻璃消失,只要把它放入折射率差不多的液體中就行了。按照這個原理,你就知道玻璃粉末在空氣中也能消失,只要它的折射率變得跟空氣一樣,光線在通過玻璃和空氣時,就不會產生折射和反射。」「對、對……可是,人又不是玻璃粉末!」甘寶說。「不是的。人比玻璃還透明!」格里芬說。「胡說八道。」「博士居然說這種話!短短十年,你就忘記了物理學嗎?所有東西都是有點透明又不太透明的。比方說,一張紙好了,紙是透明纖維製成的,之所以會不透明又白色,理由就跟玻璃粉末一樣。只要在白紙上抹油,填滿纖維縫隙,它就會跟玻璃一樣近乎透明。甘寶,不光是紙,骨頭也一樣,血肉、頭髮、指甲、神經通通都一樣。事實上,人體所有部位,除了血中的紅色素和毛髮中的黑色素,全都是由透明無色的組織構成。」「老天!真虧你想得出來!」甘寶大叫。「這下你懂了!離開倫敦一年後,我就想透了這一切。但我沒有發表論文,只是偷偷進行研究。因為我怕我的教授會竊取我的點子!你也知道學術界有多陰險狡詐!我不要讓他奪走我的成果。我繼續研究,逐漸接近成功。我沒告訴任何人,因為我打算一夕成名。有一天,我意外取得生理學上的重大突破。」「突破?」「你知道血液中的紅色素吧?我可以讓它變成白的——無色——同時維持正常的功能!」甘寶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嘆聲。「我發現我可以當隱形人。」格里芬起身踱步。「這種事就跟魔法差不多。我拋開疑慮,想像隱形對人來說代表甚麼意義——神秘、力量、自由。我看不出任何壞處。我,一個窮困潦倒的學者,突然之間就能成為……這樣的人。我一頭栽進研究,研究了三年,每克服一個難關,就會遭遇更大的難關。三年之後,我發現我不可能完成這個研究。」「為甚麼?」甘寶問。「錢。」隱形人凝視著窗外。半晌,他轉回來說:「我偷了我父親的錢。那筆錢不是他的,害到他自殺了。」 甘寶無言以對,過了好一會才說:「你累了。來坐一下。」格里芬坐了一會兒,突然開口:「父親自殺時,我已經離開切斯托的住所。我去倫敦找個地方落腳,最後住在貧民窟裡的破房子。我用偷來的錢購買器材,持續研究,進展順利接近尾聲。我遲早會把複雜的實驗過程告訴你,現在沒必要多談……大部分實驗內容,都用了加密的暗語,記載在那個流浪漢偷走的筆記簿裡。我們必須找到他,奪回那些筆記。」說到這裡,格里芬顯得十分生氣,可想而知那些筆記有多重要。「在我成功把羊毛毯變隱形的那天,窗外來了一隻髒兮兮的白貓。我腦中靈機一動,便打開窗戶,用牛奶將貓引進屋內。」「你拿牠做實驗?」「嗯,我抓住牠了。甘寶,給貓下藥可不容易……可惜,最後實驗失敗了。」「失敗了?」「我讓貓的血液變成透明,但牠的眼睛就是不褪色……看起來就像一對會移動的鬼眼。」「好奇怪!」「我無法解釋原因。牠醒來後就開始猛叫。樓下的老女人跑來敲門,她懷疑我在活體解剖。我打發她走,然後上床休息,雖然根本睡不著。那隻貓半夜一直亂叫,怎樣也不肯安靜。我打開窗戶,牠離開了。自此我也沒再見過牠。」「你是說外面有隻隱形貓在亂跑!」甘寶說。「如果牠還沒死的話……這樣有甚麼問題?」格里芬說。「沒問題。」甘寶說。格里芬沉默了一分鐘,才吐露出自己變成隱形人的回憶:「有一天,我的房東找上門來。他說他很肯定我在虐貓,堅持要了解這件事,因為國家法律嚴禁活體解剖,他怕會受到牽連。房東擠入我的房裡,到處視察,我擔心他可能會發現我的秘密。我擋在他與我的研究設備之間,這樣做卻引起他的好奇心。『你在幹嘛?為甚麼這麼神祕?你做的事合不合法?危不危險?』房東問長問短,惹得我火大,叫他滾出去。他宣稱自己有權進屋,我直接把他趕出去,關門上鎖。他在門外鬧了一會兒,才肯離開。「情況麻煩了。我不知道房東會怎麼做,也不確定他有權怎麼做。搬家會延誤我的實驗,而且我全部財產只剩下二十鎊,根本沒錢搬家。逃走吧!只能這麼辦了。但那又會引來調查,他們會翻遍我的家。「一想到我的研究有可能在緊要關頭曝光,我忍不住勃然大怒。我連忙帶著三本研究筆記出門,拿到大波特蘭街上的郵局寄出。回去時,我發現房東偷偷上樓。我直接衝過他身邊,對著他的臉把門關上,然後繼續研究工作。「當天晚上,我吞下藥物,完成自我隱形的最後步驟。我昏昏沉沉坐在椅子上,感受血液褪色的副作用,聽到有人不停敲門。沒多久,有人從門下塞了東西進來。那是一張藍紙。我不耐煩,起身開門。「我的房東站在門外,帶著驅逐令之類的東西。他把文件交給我,發現我的手有點怪異,然後抬頭看我的臉。「他目瞪口呆,放聲驚呼,同時扔下了蠟燭和文件,衝過黑暗的走廊下樓而去。我關門上鎖,走向更衣鏡,終於知道他在害怕甚麼……我的臉是白色的——跟白卵石一樣白。「我很難受。我沒想到會這麼難受。我一整晚輾轉難眠,噁心頭昏,全身都彷彿著火了般。我終於瞭解那隻貓在鬼叫甚麼了。我啜泣呻吟,喃喃自語,漸漸失去意識,不知過了多久才甦醒於黑暗中。「痛楚過去了。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黎明,不會忘記發現雙手變得混濁透光時的恐懼。然後,我慢慢看著全身越來越清澈,最後完全透明。」「我奮力起身。我很虛弱,也很飢餓。我在鏡子裡看不見自己。我抓著桌子,額頭貼在鏡子上。敲門聲再度傳來。我側耳傾聽,有人竊竊私語。我開始拆除實驗器具,四處亂放,令人無法看出如何組裝。外面又有人敲門了,除了房東,還有另外兩個男人。我為了拖延時間,開口回應幾句話。沒想到他們開始撞門,嚇倒了我,也激怒了我。「我在房間中間堆了一疊紙、乾草等易燃物,然後打開瓦斯。我找不到火柴點火,氣得亂敲牆壁。最後我關上瓦斯,爬出窗外,坐在水槽蓋上,沒人看得到我。「房東和那兩個男人闖入房中,樓下那個老女人也來了。他們很驚訝房間裡沒人。一個年輕人直衝窗口,拉開窗戶探頭查看。他跟我的臉相隔不到一呎。我很想一拳捶下去,但是還是忍住了。眾人搜了一會,然後百思不解,奇怪剛剛我的話聲是不是他們的幻聽。「我溜到樓下的客廳等候。他們下樓了,一方面很失望沒看到動物的屍體,一方面很煩惱要怎麼用法律趕走我。當他們離開,我帶了一盒火柴上樓,放火燒屋,然後揮手向那棟房子告別。」「你把整棟房子燒了?」甘寶大聲問。「非燒不可。我必須掩飾行蹤。我來到街上,終於了解隱形可以給我多少好處。我滿腦子都是瘋狂的計畫,而我不必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。」

    隱形人CH08

    第八章、恐怖的支配者 ◇ 格里芬繼續述說過去的經歷:「在倫敦遊盪了幾天,我亦開始了解當隱形人的種種壞處。我沒地方住,也沒衣服穿。穿上衣服就等於是放棄我的隱形能力,只會令我變成別人眼中的怪人。我不能吃東西,體內未消化的食物也會讓我現形。」「我沒想過這種問題。」甘寶說。「之前我也沒有。下雪的時候,我也不能待在室外,因為雪會堆積在我的身上,暴露我的行蹤。雨也一樣,會勾勒我的輪廓。起霧時也不行,我會變成霧裡的泡泡……還有,在倫敦的戶外走動,我的腳踝會黏到塵土,皮膚上也會沾染灰塵。」「倫敦的空氣污染真是嚴重。」「我最迫切的問題是想辦法喬裝成人。單是要怎麼處理我的臉就很困擾。我在一家雜貨店看到一大堆面具和假鼻子,問題終於解決了。之後我去了一間戲服店,正當我偷錢的時候,有個又矮又瘦的男子回來,我就把他打昏和綁起來……」甘寶大驚:「你幹了甚麼?」「別那樣看我。我非動手不可。他的聽覺異常靈敏,當時聽出店裡有人,拿出一把左輪手槍……」格里芬說。「這裡是英國!他在自己家裡,而你……是在搶劫。」甘寶說。格里芬不高興地說:「甚麼搶劫?你就不能同情我的立場嗎?」「我更同情他的立場。」甘寶說。「你這是甚麼意思?」格里芬問。甘寶只好退讓,改變口氣道:「是的……你非動手不可。」格里芬繼續說:「我把屋裡所有用得著的東西通通拿走。我穿上衣服,喬裝打扮。我瞧著鏡子裡的自己,看起來是個怪人,但應該可以蒙混過去。我信心大增,認定我可以為所欲為,不必承擔任何後果……如今回想起來,當初的我真是混蛋。在一個寒冷、骯髒、擁擠的城市裡,要當一個隱形人是多麼荒謬的事!在進行這場瘋狂實驗之前,我幻想了上千個好處,現實卻只為帶我帶來無窮的失望。」格里芬停了一停,望出窗外。「毫無疑問,隱形的我可以取得別人渴求的東西,但我偏偏無法好好享受。我到底是為了甚麼,才變成一個全身包住繃帶的怪物?」甘寶繼續向格里芬套話,忙不迭問:「你怎麼會跑去伊平鎮?」「我是去那邊繼續研究工作。我保持希望——我要找出恢復正常的辦法!等我做完隱形時要做的一切,我再變回正常人。」「所以你就直接跑去伊平鎮了?」「是的。我取回我的筆記,訂購一堆器材,然後出發。對了,伊平鎮那個警察有沒有死掉?」「沒死。報紙上說他會康復。」甘寶說。「算他走運。我氣到管不住自己!那群蠢蛋!他們為甚麼要多管閒事?另外雜貨店那個傢伙呢?」「應該沒有人喪命。」甘寶說。「但那個流浪漢說不定會死!」格里芬語氣不善。「嘿,你不知道我可以憤怒到甚麼地步。辛苦多年的實驗被一群蠢人打斷!全世界所有笨蛋都來跟我找碴。」「嗯,真是氣人。」甘寶說話的時候,側眼瞄向窗外。現在,有三個男人正在往山丘這邊走過來。「那你過來這邊是想幹甚麼?」甘寶邊說邊靠近隱形人,防止他看到窗外的人。「我本來想經港口離開英國。但看到你之後,我就打消了那個念頭。我本來把那個流浪漢當成管錢和扛行李的助手,不過我還沒想出該怎麼把我的筆記和其他東西運去國外。」「原來如此。」「然後那個骯髒的蠢蛋就一定要背叛我!甘寶,他把我的筆記藏起來了。哼,他要是落在我手上!」「最好先把筆記弄回來。」「甘寶,你知道他在哪裡嗎?」「我知道他在鎮上的警察局,自願進入收押所。」「可惡!我們要想辦法奪回筆記。」格里芬說。「當然啦。」甘寶有點緊張,依稀聽見外面有腳步聲。格里芬向甘寶說:「闖入你家裡之後,我改變了我所有計畫。因為你是有能力了解的人……慢著,我在這裡的事,你有沒有告訴別人?」甘寶遲疑了一下,才說:「沒有。」「噢!現在……」隱形人開始在書房里踱步。「我犯了個錯,甘寶,就是獨自進行此事。我白白浪費了力氣、時間和機會。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渺小了!甘寶,我需要你陪我一同研究。另外,我們還得殺人。」甘寶驚問:「為甚麼要殺人?」「不是胡亂殺人。現在世人知道有隱形人。這個隱形人呢,甘寶,必須讓世人感到恐懼。沒錯,聽起來很可怕,但我是認真的,我要當恐怖的支配者!我將會發出恐嚇信息,很多方法都行得通——從門縫塞紙進去就夠了。不服從我的人就殺掉,膽敢抵抗的人也通通殺掉。」「哦……」甘寶已經沒在聽格里芬大放厥詞,專注力都在自家前門的開門聲。格里芬突然問:「咦!樓下有甚麼聲音?」「沒甚麼!」甘寶突然大聲說話:「格里芬,我不同意這種做法。為甚麼要與人類為敵?這樣你會快樂嗎?不要當孤狼。你要發表你的研究成果,跟全世界的人合作。你想想看,你的發現是多麼偉大的成——」格里芬伸手打斷他的話。「有人上樓的腳步聲。」「你聽錯了吧。」甘寶說。「我去看看。」格里芬說著走向門口。甘寶遲疑了一秒,隨即上前去阻止他。格里芬嚇了一跳,僵立原地。「叛徒!」他頓時會意過來,然後拉開晨袍,開始脫衣。甘寶連跨三步,來到門口,迅即推開房門。開門的一刻,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和說話聲。甘寶立刻行動,把隱形人往後推,闖向門外,然後關門。再過片刻,格里芬就會被鎖在觀景露台,淪為籠中之鳥。可惜,甘寶犯了一個錯,就是不見了鎖門的鑰匙。甘寶臉色煞白,雙手握緊門把。門縫張開六吋,甘寶使勁關上。接著他撐不住了,門被撞開,他的喉嚨被看不見的手掐住。甘寶放開門把,出手掙扎,但他被一股猛力推開,整個人摔向樓梯平台。空蕩蕩的晨袍被拋到甘寶的身上。當地的警察局長艾戴上校正在上樓。他很驚訝地看著甘寶倒地不起,接著他立刻受到了猛烈攻擊——被無形的東西攻擊!艾戴只知道自己被很重的東西撞上,一頭栽下樓梯。接著,他的喉嚨被掐住,下體被膝蓋壓住。一隻隱形的腳掌踩過他的背部,然後那陣鬼魅似的腳步聲匆匆走下樓梯。在樓下的兩個警察一輪喊叫,最後是大屋正門被用力關上的摔門聲。艾戴翻身坐起來,看見甘寶跌跌撞撞下樓,一副嘴角流血的狼狽相。甘寶向著門口大喊:「天呀!給他逃了!」

    隱形人CH09

    第九章、獵殺隱形人 ◇ 艾戴上校跟甘寶醫生商量之後,決定放出消息,要鎮上的居民緊閉門戶,鎖好財物和食物,不要讓隱形人有地方休息或進食。警局加派人手,派出獵犬,四下搜捕隱形人,甚至在道路上灑碎玻璃。當天早上,隱形人還只是鄉野傳奇,到了下午,所有人都在搜捕他。可惜,隱形人實在善於躲藏,警察完全找不到他的行蹤。當天有兩宗報案,分別是傷人案和謀殺案。有個小孩被舉高摔下,斷了腳踝。另外有人在樹林裡發現了老人的屍體,死者叫威克斯德先生,他是一位和藹可親的管家。當他要回家的時候,有人用鐵棍襲擊他,將他的腦袋砸成肉醬,簡直就是令人髮指的犯罪。這件謀殺案正好證明了甘寶醫生的說法:「他是人性泯滅的瘋子!他暴怒之下,一定會殺人的!」第二天,甘寶醫生收到一封怪信。 我不懂你們跟我作對有甚麼好處。你們獵殺我一整天,連晚上都不讓我休息。但我還是吃到了東西,也睡了一覺。遊戲才剛開始,我別無選擇,只能散布恐懼。今天就是恐懼時代的第一天!這裡不再屬於英女王管治,告訴那些警察和其他人——這裡現在歸我管了。我是恐懼的化身!今天就是新紀元第一年的第一天——隱形人紀元——我乃隱形人一世。我的統治方法很簡單。第一天,我就會殺一儆百,對付一名叫甘寶的男人。今天就是他的死期。他可以把自己鎖起來、躲起來、找人保護他、甚至穿上盔甲——但死亡,看不見的死亡,終將降臨在他身上。盡量採取預防的措施吧!讓我的子民大開眼界——今天甘寶必死無疑。 甘寶緩緩起身,丟下午餐,直奔書房。他搖鈴叫來管家,要他緊閉全屋所有門窗。他親自關閉書房的百葉窗,從臥房的抽屜取出一把左輪手槍,放入外套口袋。接著,甘寶寫了幾封短信,其中一封是給艾戴上校的信。甘寶要女傭出門送信,然後才回去吃涼掉的午餐。「我們會抓到他的!」他打定了主意。「我要用自己當誘餌。他一定會上當的。」窗口傳來敲擊聲,害他嚇了一大跳。「我太緊張了。」甘寶自我安慰。他僵住了五分鐘,才走近窗口調查。「哦!只是麻雀。」沒多久,前門有人按鈴,甘寶連忙下樓,來者是艾戴上校。他在門外說:「甘寶,你的傭人被襲擊了。」「甚麼?」甘寶驚呼。「你的信被搶走了。隱形人應該就在附近。快讓我進去。」甘寶解開門鏈,艾戴鑽入小小的門縫。艾戴進屋,鬆了口氣,才說:「信突然從她手上被搶走,把她給嚇壞了。她現在在警局,變得歇斯底里。對了,你給我的信寫了甚麼?」甘寶罵自己:「我真笨!早該猜到。他已經來了!」「怎麼了?」艾戴問。甘寶拿出隱形人寫的恐嚇信。艾戴讀完,吹了一下口哨,接著說:「那你……」「我提議設陷阱,來引他上當。我真是蠢斃了!居然讓我的女傭把我的計畫送到他的手中。」「他會暫避風頭吧?」艾戴說。「他不會。」甘寶說。突然,樓上傳來玻璃的破碎聲!艾戴瞥了一眼,看到甘寶的口袋裡有手槍。「樓上的窗戶!」甘寶一邊說,一邊帶頭上樓。半路上,他們又聽到第二下打碎玻璃的聲響。當他們抵達書房時,已經有兩、三扇窗戶碎開,半個房間布滿碎玻璃,寫字桌上有塊被丟進來的大石頭。兩人站在門口,觀察房內的動靜。「這是甚麼意思?」艾戴問。「開戰的意思。」甘寶說。突然,樓下傳來木板的撞擊聲!「可惡!」甘寶向艾戴說:「他打算打破所有窗戶。但這樣做很不智,地上灑滿玻璃碎的話,他會弄破自己的腳。」艾戴說:「給我一根棍子之類的武器,讓我趕回局裡,帶獵犬來。十分鐘就夠了……」又破了一扇窗。「你有多一把手槍嗎?」艾戴問。甘寶伸手摸了摸口袋,然後搖了搖頭。「沒有……沒有可以給你用的。」「我會帶槍回來。你在這裡還是很安全的。」艾戴說。甘寶想了一想,還是把手槍交給艾戴。砸破窗戶的聲音沒完沒了。甘寶和艾戴來到門口,盡可能小聲開門。「門一開你就立刻出去。」甘寶說。下一秒艾戴奪門而出,衝下台階,穿越草坪,轉眼已抵達前院的柵門。就在此時,一陣清風吹過,彷彿有東西朝他迫近。——站住!艾戴當場停步,緊握手槍,緊張地說:「你想怎樣?」——回屋裡去。「抱歉,我不會服從你的。」艾戴聲音嘶啞,舔了舔舌頭。人聲發自左前方……他該開槍賭一把嗎?——你要去哪裡?艾戴緩緩說道:「干你屁事!」話剛出口,他的脖子就被隱形的手臂扣住,一記膝蓋頂背,令他整個人摔在地上。「可惡!」艾戴連忙拔槍,胡亂開火,接著嘴巴中拳,槍被搶走。艾戴奮力再起,又再被一拳擊倒。左輪手槍飄浮半空,槍口對準了艾戴。——哈哈,我不想浪費子彈殺你。那是隱形人的大笑聲。「那你想怎樣?」艾戴坐著問。——起來。回去屋裡。艾戴站起。「醫生不會讓我回去。」——你要試試看。這是你唯一的選擇。艾戴往回路走。左輪手槍一直跟在他的身後。突然,艾戴轉身奪槍,然後只見槍火一閃。空氣中出現一縷藍煙。艾戴向前倒地,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。 甘寶在二樓目睹開槍的一幕。天氣炎熱,空氣凝止,世界彷彿停止轉動,只有兩隻蝴蝶在灌木叢中追逐。而艾戴,躺在大門附近的草坪上。獵殺正式展開。前門傳來按鈴和敲門聲,隨即陷入一片死寂。甘寶靜候片刻,拿起火鉗,下樓去檢查所有窗戶。全部都有上鎖。他再度回到二樓的窗口,瞧見艾戴依然躺在之前的位置,路上有三條身影朝他家走來——他的女傭和兩名警察。突然間,房子裡迴盪著撞擊和木材碎裂的聲響。甘寶認出是百葉窗斷折的聲音。他轉動鑰匙,打開廚房的門,看到窗葉向屋內飛來。窗葉是被斧頭砍下來的。此刻,那把斧頭繼續在砍窗框和鐵條。甘寶呆呆看著,突然斧頭消失在窗旁,凌空飄起一把左輪手槍。砰!甘寶往後閃避。手槍慢了一步開槍。門上的碎木頭掠過甘寶的腦袋上方。甘寶關門上鎖,聽見廚房裡傳來格里芬的笑聲。嚓、嚓!又是斧頭砍窗戶的聲音。前門的鈴聲響起。肯定是警察到了!甘寶衝過去,開門放三人進來,隨即甩門關上。「隱形人來了!」甘寶急聲道:「他有手槍,還剩兩發子彈。他殺了艾戴,你們沒在草坪上看到艾戴嗎?」「我們是從後面繞過來的。」女傭說。「甚麼聲音?」一名警察問。「他在廚房。他正在拿斧頭砍窗……」突然間,隱形人的斧頭砍破了廚房的門。女傭看了廚房一眼,驚得渾身發抖,退入飯廳。甘寶也匆匆拉著兩名警察進入飯廳。「火鉗!」甘寶跑到壁爐旁,拿起了火鉗。他手上本來就有一把火鉗,現在分別把兩把火鉗交給了兩名警察。接著,斧頭出現了!「當心!」一名警察用火鉗架住斧頭,甘寶也閃向一邊。砰!槍聲響起,但是沒人中槍。另一名警察對準手槍揮出火鉗,手槍當場落地。女傭失聲尖叫,衝去窗口那邊,大概是想爬窗逃出去。斧頭低垂移動,距離地面大約兩呎。眾人聽見隱形人的呼吸聲。——讓開,你們兩個。我只要甘寶。「我們要你!」第一個警察快步上前,朝人聲的源頭揮出火鉗。看來隱形人後退了一步,撞倒了雨傘架。但隱形人趁著警察重心不穩,一斧劈下——幸好警察戴著頭盔,但頭盔也像皺紙一樣凹陷,而受傷的警察滾下了廚房那邊的樓梯。第二名警察瞄準斧頭後方揮鉗,擊中了柔軟的東西,聽見骨折的聲音。空氣中出現了慘叫聲,斧頭也掉了在地上。警察再度出擊,這一次卻揮空了。他一腳踏住斧頭,繼續揮舞火鉗,接著豎起耳朵傾聽。警察聽見有人打開飯廳的窗戶,還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他的夥伴翻身坐起,頭破血流。「他人呢?」「不知道。我打中他了。他正站在走廊上某處,除非他溜過你的身邊。甘寶醫生呢?」沒回應。「甘寶醫生?」警察再度喊叫。突然,廚房的台階上傳來赤腳踏地的腳步聲。持著鉗的警察立刻揮鉗,不過沒打中隱形人。他本來提步要追,隨即打消了這個蠢念頭,便先回去飯廳看看。「甘寶醫生!」他開口,隨即住嘴。「甘寶醫生是個英雄!他引開了隱形人!」他的夥伴說。飯廳的窗戶大開,女傭和甘寶都跑出去了。

    隱形人CH10

    第十章、死亡的終點 ◇ 甘寶爬出窗外,跌跌撞撞、躲躲藏藏地往山坡下奔去。女傭分頭走向灌木叢那一邊。附近就是希拉斯先生家的網球場,甘寶闖了進去,再直奔宅邸的門口。希拉斯先生正站在門口附近,當他一瞧見甘寶逃命的樣子,霎時就猜到發生了甚麼事。「你不能進來!」希拉斯先生溜回大宅,一邊鎖門一邊說:「我知道隱形人在追你,你不能進來!」甘寶跑到旁邊的窗戶,敲了敲窗,然後又繞到側門那邊。最後,他衝出閘門,回到山坡的大道,往下山的方向奔跑。希拉斯先生凝望窗外,神情恐懼至極,因為他看見了隱形的腳印踐踏草坪而過。甘寶沿著山道下山,就跟幾天前自己嘲笑過的那個瘋子一樣狂奔。他臉色發白,滿頭大汗,不過情緒終於恢復冷靜。只要看到粗糙的地面或者碎玻璃,他就會刻意路過,意圖令追著他的赤腳中招。人生第一次,甘寶發現這條坡道有多遼闊,又有多荒涼,山腳下的小鎮竟是這麼的遙遠。全世界最緩慢、最痛苦的移動方式就是跑步。沿途的郊區豪宅全都上閂上鎖——這是他本人下達的命令。城鎮就在眼前,遠遠望見街上的人頭攢動。一輛馬兒拖著的街車剛剛抵達山腳,街車後方就是警察局。甘寶加快速度做最後衝刺。身後傳來的是腳步聲嗎?街上的人都在盯著他看,有兩個人也跟著開始逃跑。甘寶的喉嚨開始感到劇痛。街車十分接近了,「歡樂板球員」旅舍那邊傳出上閂的聲響。街車後方有人在挖路施工,甘寶曾考慮跳上街車,但還是決定直接衝向警察局。他繞過了旅舍門口,來到街尾,四周都是人。街車馬夫被他逃命的模樣嚇了一跳,道路旁的挖土工人都抬頭看著他。甘寶正欲放慢腳步,隨即聽見隱形人的腳步聲,於是再度往前衝。「隱形人來了!」甘寶對挖土工人大叫,跳入了工地,讓幾名壯漢擋在他和隱形人之間。他放棄衝向警察局,轉向一條側街,衝過蔬菜水果推車,再奔向一條小巷。兩、三個小孩正在巷內玩耍,受驚之下哇哇大叫。甘寶再度回到大街,現在距離街車的終點只剩三百碼。在一片人聲喧嘩之中,甘寶沿著大街望向山丘那邊。十碼外,有個高大的挖土工人,一邊破口大罵,一邊舉起鏟子亂揮,而他身後跟著摩拳擦掌的街車馬夫。接著,有個男人衝出店門,手持棍棒過來。「散開!散開!」有人大叫。甘寶突然發現情況逆轉,現在換成大家來追捕隱形人了。甘寶停下腳步,氣喘吁吁,向著四周大叫:「隱形人在我附近!」話未說完,甘寶已被摑了一記耳光。甘寶連忙轉身,企圖面對隱形的敵人。他差點摔倒,對空揮拳。接著他下巴又中一拳,摔了一跤。一個膝蓋壓住了他的胸口,兩隻手掌掐住他的喉嚨。他用力抓住隱形的手腕,聽見對方的慘叫聲,接著挖土工人的鏟子揮向他頭上的空間,狠狠擊中某樣看不見的東西。甘寶感覺有液體噴到臉上。掐他喉嚨的手掌突然鬆開。甘寶見機翻身而起,抓住了隱形人的手肘。「我壓住他了!」甘寶大叫:「幫我!幫我!抓住他!他在地上。壓他的腿!」一群人撲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。接著隱形人奮力掙扎,推開兩個毆打他的人。甘寶像是獵犬般緊緊抓住不放,另外還有十幾個拳頭往隱形人身上招呼。街車馬夫捉住隱形人的脖子和肩膀,將他往後拖曳。所有人似乎都壓到隱形人的身上,連踢帶踹。「饒命!饒命!」隱形人哽咽大叫。「後退!」甘寶用力推開眾人。「他受傷了,退開!」眾人讓開一段距離,圍成一圈,看著甘寶把隱形的手臂壓在地上,而在他身後也有個警察抓著隱形的腳踝。「你可別放手。」高大的挖土工人說,手裡握著血淋淋的鏟子。「他在裝死。」「不是裝死。我會壓住他。」甘寶醫生慢慢抬起了膝蓋。他自己也受傷了,臉頰瘀青,嘴唇流血。甘寶鬆開一手,摸了摸隱形人的臉。「他的嘴邊都是濕的。老天!」甘寶突然起身,然後跪在隱形人的身旁。圍觀的人潮越來越多,不少人都開門出來,「歡樂板球員」旅舍的大門也打開了,就是沒幾個人開口說話。甘寶伸手摸索。「他沒呼吸……我也摸不出心跳。他……呃!」一個老女人突然大叫:「瞧!」大家隨著她手指的方向凝望,只見血管和骨骼憑空出現,首先是手掌的輪廓現形,而那是一隻癱垂不動的手掌。從手掌腳掌沿著肢體往身體中央,奇特的改變持續發生。那感覺好像毒素緩緩擴散,剛開始是白色的神經,形成迷霧般的肢體輪廓,接著出現明亮透明的骨頭、複雜的血管……最後是肉和皮膚。沒多久,大家就看到死者凹陷的胸口和肩膀,還有血肉模糊的五官。甘寶站起身來,地上是一具年約三十歲的男子屍體。他的頭髮和額頭都是白色的,不是因為年紀的關係,而是因為白化症。他臨終時緊握著拳頭,睜大雙眼,神情既憤怒又驚愕。「蓋住他的臉!」有人嚷道:「拜託吧,蓋住那張臉!」有人從「歡樂板球員」的旅舍拿出床單,蓋住了死者,並將他抬進了旅舍,擺了在昏暗的破床上。在一群既無知又興奮的群眾之中,遭受背叛和無人同情的格里芬先生——史上第一個把自己變隱形的人,也是有史以來最具天賦的物理學家——結束了他詭異又多災多難的學術生涯。 於是,隱形人的邪惡實驗結束了。如果想知道更多細節,你就要前往斯托港的小旅舍去問老闆。那間旅舍掛著無字的招牌,招牌上只畫了一頂帽子和一雙靴子。店名就是這個故事的標題——隱形人。老闆身材矮胖,頭髮硬挺,臉上有些紅斑。只要你喝得夠多,他就會鉅細靡遺告訴你當時發生的事。如果你想打斷他源源不絕的回憶,只要問他故事裡的三本研究筆記就好了。他承認筆記確實存在,但聲稱不在他那裡。「我逃跑的時候,隱形人就把筆記搶回去了。甚麼筆記在我的手上,這是甘寶先生散播的謠言!」這個老闆是個單身漢,但不再是流浪漢。每當夜深人靜,他就會進入酒吧的休息室,放下一杯酒,先鎖門再檢查百葉窗,再蹲下看一看桌底有沒有人。接著,他就會打開櫥櫃的鎖,拿出一個盒子,取出藏在裡面的三本棕皮筆記本。書皮都很陳舊,帶有水藻般的綠色污痕——因為它們真的曾被塞在溝渠裡,不少內頁都被污水泡過。老闆會坐上椅子,慢慢將煙草填滿煙斗,心滿意足地看著那三本筆記。然後,他會掀開其中一本,反覆翻動內頁。「可惡,寫的東西都像密語一樣。真可惡呀!天才就是天才。」他放鬆身子往後一仰,在吞雲吐霧中看著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。「充滿秘密……等我破解這些秘密……天呀!我絕不會做出跟他一樣的壞事。我會……嘿嘿嘿!」他吸了一口煙。是個美夢。他一輩子都在做這個美夢。儘管甘寶醫生不斷來向他套話,全世界只有老闆自己知道這個秘密,只有他擁有藏著隱形技術的秘密筆記。而這些秘密只會陪著他一同埋葬。 The End.

    隱形人CH03

    第三章、騷靈現象 ◇ 牧師家的竊案發生在聖靈降臨節的星期一。這是英國的公眾假期,伊平鎮舉辦慶典活動。邦丁太太在黎明前的寂靜中醒來,察覺到臥房的門被人打開又關上。她剛發現時沒有叫醒丈夫,只是坐在床上側耳傾聽。她聽見隔壁的更衣間傳來赤腳走路的腳步聲,沿著走廊朝樓梯前進。邦丁太太連忙搖醒邦丁。他沒點燈,戴上眼鏡之後,穿上睡袍和脫鞋,走到樓梯平台看看。他聽見樓下的書房裡有動靜,然後是有人打噴嚏的聲音。「有賊!」邦丁回到房裡,拿起火鉗防身,躡手躡腳下樓。邦丁太太也跟著來到樓梯平台。當時大約凌晨四點,夜裡最漆黑的時刻已過。走廊上依稀可以視物,但書房內漆黑一片。有東西斷掉了,抽屜被打開了,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響。再來是咒罵的叫聲,有人點燃火柴,書房裡綻放黃光。邦丁透過門縫偷看,只見到書桌和打開了的抽屜,還有桌上燃燒著的蠟燭。竊匪呢?看不見。邦丁站在走廊上,不確定該怎麼做,邦丁太太臉色發白,慢慢走下樓梯。突然,他們聽見錢幣的碰撞聲,知道竊賊已經找到藏錢的地方。邦丁鼓起勇氣,緊握火鉗,衝入書房,而邦丁太太緊跟在後。「快投降吧!」邦丁大叫,隨即目瞪口呆。書房裡顯然沒人。但邦丁夫婦在那一刻都聽見有人在書房中移動。他們呆立了約莫半分鐘,然後邦丁太太走去檢查屏風的後面,邦丁就過去視察書桌底的空間,分別把書房徹裡徹外搜了一遍。「蠟燭!是誰點燃蠟燭的?」邦丁先生說。「抽屜!錢也不見了!」邦丁太太驚呼。她快步衝到房門的門口。「太奇怪了——」正當她這麼說,走廊上突然有人打噴嚏。邦丁夫婦衝前去看,沒想到廚房門突然被用力關上。「拿蠟燭過來。」邦丁領頭上前。進去廚房之前,邦丁夫婦都聽見門閂拉開的聲音。當他們打開廚房的門,就看見後門開著,外面的後花園晨光熹微。門開了,就這麼開啟片刻,然後重重關上。但是廚房裡空無一人,邦丁也肯定沒看見有人出去。邦丁夫婦重新閂上後門,再徹底搜查廚房,最後還跑到地下室裡去。但不管他們怎麼找,屋裡都沒有其他人。 星期一是聖靈降臨節,霍爾先生和太太起個大早,安安靜靜前往地下室,處理啤酒的事情。他們才剛進地下室,霍爾太太想起忘了帶一瓶沙士下來,於是叫霍爾上樓去拿。霍爾先生來到樓梯平台,他驚訝地發現陌生人的房門微微開著。他回去自己的房間,依照老婆的指示找到了一瓶沙士。但當他重返地下室的途中,他發現旅舍前門的門閂被拉開了。「怪了!我清楚記得睡前有關上門閂。」霍爾先生心想,停下了腳步,怔怔地站了一會,然後決定回到樓上。他敲了敲陌生人的門。沒有回應。霍爾先生又敲了幾下,接著推門進去。如他所料,房裡沒人。奇怪的是,陌生人的衣物都丟在椅子和床上,還有他身上的繃帶,而他的那頂大帽子掛了在床柱上。霍爾先生聽見妻子的聲音從地下室傳來:「老公!你在幹嘛?」他連忙轉身下樓,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喊話:「老婆!怪人不在他的房間裡,旅舍的前門沒上閂……」一開始,霍爾太太不懂他的意思,跟著他上樓去確認。霍爾先生拿著沙士瓶,一馬當先上樓。由地下室上去的期間,他們都聽到前門那邊傳來開關的聲音,但接著他們看到前門是關好的,也沒有半個人影。霍爾太太超過丈夫,搶先上樓。樓梯間出現打噴嚏的聲音,後面的霍爾先生以為是太太打的噴嚏,前面的霍爾太太就以為是他打的噴嚏。霍爾太太推開客房的房門,視察房間內的一切。「實在太奇怪了!」她說。霍爾太太聽見身後傳來吸鼻涕的聲音,當她一轉身,驚訝地發現霍爾先生站在十餘呎外的地方。他很快就來到她的身邊。她彎腰去摸枕頭和床單。「冷冰冰的。他應該出去很久了。」霍爾太太說。就在此時,怪事發生了。床單縮成一塊,突然跳起,蓋在床尾的欄杆上。那情形就像是有人抓住床單,猛地扯向旁邊。接著,陌生人的帽子滾下床柱,在半空中打轉,然後直接撞上霍爾太太的臉。臉盆架上的海綿飛過來的同時,搖晃的椅子甩開陌生人的外套和褲子,不知哪裡傳來類似陌生人嗓音的笑聲。霍爾太太尖叫著轉身,椅腳輕輕碰向她的背,彷彿要把她和霍爾先生趕出房外。門重重關上,上鎖,一切突然回歸寧靜。霍爾太太昏倒在霍爾先生懷裡。這時候,米莉被尖叫聲驚醒,霍爾先生便跟她竭力把霍爾太太抬下樓。「騷靈……」霍爾太太全身發抖。「剛剛的是騷靈現象!我在報紙上看過。桌椅會亂跳亂飛……」「多喝一口沙士,老婆。好好放鬆。」霍爾說。「趕那傢伙出去!別再讓他進來。我早該猜到了……那個戴著大墨鏡的繃帶頭,禮拜日從來不去教堂……還有那些瓶瓶罐罐……肯定是他在家具中灌注了邪靈!那是我的老家具,小時候我親愛的媽媽坐過那張椅子,它怎麼可能飛起來打我!」「再喝一口,老婆。妳太緊繃了。」霍爾說。他們派米莉出門去找對面的鐵匠山迪先生。 不久,山迪先生就過來了。山迪先生有學識,為人足智多謀。他十分嚴肅看待此事,向霍爾夫婦說出自己的看法:「我敢說是巫術。你們找我就對了,因為我有辟邪的馬蹄鐵。」霍爾夫婦要求他帶頭上樓,但他似乎一點也不急。山迪先生說:「我寧願謀定而後動。」沒多久雜貨店的學徒路過,被他們叫來一起討論,然後雜貨店老闆哈斯特也來了。這伙人展現出國會議員的政治能力,討論得很熱烈,但不做任何行動。「我們先把事情說清楚……」山迪先生堅持己見。「我們要有一個破門而入的好理由。」不料,樓上的房門突然開啟。眾人站在樓梯下面,瞪大眼睛看著陌生人出來。陌生人緩緩下樓,穿過走廊,然後停步。「看那邊。」陌生人說,所有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見有瓶沙士擺在地下室的入口。成功岔開眾人的目光之後,陌生人趁機步入會客廳,狠狠關上門。眾人面面相覷,不作一聲。山迪向霍爾先生說:「是我的話,就會進去叫他解釋清楚。」霍爾鼓起勇氣,敲完門再開門,說道:「不好意思……」「滾!」陌生人惡狠狠地說。短暫的交談就此結束。 關上門之後,陌生人也拉下百葉簾,在會客廳裡待了一整個早上。他肯定餓了,搖了三次鈴,但霍爾太太都沒有理他。「他不是叫人滾嗎?」霍爾太太說。這時候,眾人聊到了牧師家遭竊的傳言,開始把事情聯想在一起。沒人敢再闖進會客廳,沒人知道陌生人在幹嘛,只聽見他來回踱步的腳步聲,偶爾罵幾句髒話,撕紙還有摔瓶子。害怕又好奇的鄉民越聚越多。當天是聖靈降臨節,街上有很多節慶攤位,人來人往,好不熱鬧。不少人都跑來旅舍加入討論。中午時分,陌生人突然打開會客廳的門,瞪著酒吧那邊的幾個人。「霍爾太太!」他大喊。片刻過後,霍爾太太端出一個小托盤,上面擺著未結清的賬單。「你是要賬單嗎,先生?」她說。「我的早餐為甚麼沒來?我不停搖鈴,妳為甚麼不回應?妳以為我不用吃東西嗎?」「呵,我的賬單為甚麼沒結清?你先回答我吧。」霍爾太太問。「我三天前就告訴過妳,我在等一筆匯款……」「我兩天前就告訴過你,我不想等匯款!你拖賬拖了五天,你有資格抱怨沒早餐吃嗎?」陌生人罵了句髒話。「沒資格、沒資格!」酒吧裡的人附和。「請你別罵髒話,先生,謝謝。」霍爾太太說。陌生人看起來就像個氣沖沖的潛水頭盔。在場的人都認為霍爾太太有理,這一次壓勝了陌生人。「這位仁慈的老闆娘……請妳……」他求饒了。「少來這一套!」霍爾太太說。「我說了匯款還沒到。」「真的有匯款嗎?」霍爾太太反問。「不過,我的口袋裡……」「你三天前說你口袋空了。」「不是這樣的,我又找到了一些錢……」「我懷疑你這些錢是哪裡得來的。」霍爾太太說。陌生人大怒。「妳這是甚麼意思?」「意思就是我懷疑你這些錢的來歷。在我收賬或做早餐之前,你首先要解釋幾件我不了解的事。我要知道你對我樓上的椅子做了甚麼,我要知道你昨晚是怎麼回到房間。我們的規矩是從正門進出,而你沒這麼做,我要知道你是怎麼溜進來的。我還要知道……」陌生人握緊拳頭,吼道:「閉嘴!」當場嚇得霍爾太太閉上嘴巴。「妳不懂!」陌生人發狂了。「妳不懂我是誰,妳不懂我的情況……我讓妳看看。」語畢,陌生人朝自己的臉伸手,向外一扯。他的臉中央變成一個黑漆漆的凹洞。「拿著。」他上前,交給霍爾太太一樣東西。當她看到手裡的東西,頓時放聲尖叫,一邊鬆手一邊連忙後退。鼻子!掉在地板上滾動的東西是陌生人的鼻子。當陌生人拿下大墨鏡,酒吧裡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。只見他取下帽子,用力扯下假鬍鬚和繃帶。恐懼的情緒席捲全場。「我的天!」有人驚呼。情況一發不可收拾。霍爾太太神色驚恐,站在原地,對著眼前的景象尖叫,轉身朝門口奔去。所有人都開始溜跑。人人以為會看到傷疤、毀容、恐怖的長相,但結果他們甚麼都沒看到!繃帶和假鬍鬚在半空中飄來飄去,所有人都紛紛走避。他們爭先恐後衝向旅舍的正門,因為他們看見了陌生人的真面目——那傢伙的脖子以上沒有頭! 街上的人聽見尖叫,抬頭發現「車和馬旅舍」不停有人湧出。轉眼間,旅舍外面聚集了大約四十個人。「噢,怪物!」、「他到底在搞甚麼?」、「他沒傷害那個女傭吧?」、「沒有頭,我告訴你。他沒有頭!」、「胡說八道!那是在變魔術。」、「他拆下了繃帶……」後方傳來騷動,所有人安靜下來。霍爾先生已經帶著小鎮警察巴比趕來,後面跟著山迪先生。他們帶來了逮捕令。聽完一堆亂七八糟的匯報,警察巴比回應:「不管那傢伙有沒有頭,我都會逮捕他。」霍爾先生步上台階,直接走到會客廳的門口,一把推開。「警察先生,動手吧!」他喊話。巴比衝進會客廳。霍爾與山迪先生跟上。三人瞧見無頭男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面對他們,一手拿麵包,另一手拿乳酪。「就是他!」霍爾先生說。「這是甚麼意思?」聲音發自衣領之上的空間。「先生,不管你有沒有頭,我都有逮捕你的權利。」巴比警告。「滾開!」陌生人後退之際,扔下了麵包和乳酪。霍爾搶走桌上的麵包刀。陌生人甩開手套,摑了巴比一巴掌。巴比一怒之下,一手扣住隱形的手腕,一手抓住隱形的喉嚨,哪怕自己的小腿被踢,他還是沒放手。說時遲那時快,霍爾把麵包刀沿桌面推向山迪。山迪持刀上前,巴比跟陌生人扭打時朝他撞過去,結果三人連同椅子一起摔倒。「抓他的腳!」巴比咬牙喊道。霍爾依言照做,結果肋骨中腳,癱在地上。山迪眼看無頭男翻身壓在巴比的身上,連忙逃向門口,迎頭撞上正跑來救援的哈斯特,同時撞翻三、四個瓶子,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氣味。儘管陌生人制服了巴比,他還是向眾人大叫:「我投降!」片刻過後,陌生人氣喘吁吁地起身,沒頭也沒手。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」他的聲音有點哽咽。無頭人說話是很奇特的現象,但這小鎮的鄉民很快就接受了事實。巴比爬起身來,拿出一副手銬。「可惡!你根本就沒有手。」巴比說。陌生人的衣袖沿著大衣向下移動,袖口的鈕扣忽然自動解開。接著他彎了彎腰,似乎在脫鞋和脫襪。哈斯特忍不住伸手去摸,憑空碰到了甚麼東西。虛無縹緲的聲音說道:「不要戳我眼睛!事實上,我有頭有手有腳,整個人都在這裡,只是隱形而已。這真是討人厭,不過我就是這樣子……總之不要往我身上亂戳啦!」整套衣服的鈕扣全部解開,彷彿鬆垮垮地掛在隱形的衣架上。這時,又擠了好幾個人進來房間。「隱形,呃?誰聽說過這種事?」哈斯特說。「或許很奇怪,但我沒有犯法吧?警方憑甚麼攻擊我?」隱形人說。「噢,這是別的原因。」巴比拿出逮捕令。「我懷疑你闖空門偷竊。有人潛入牧師的家中,偷走了錢財。」「所以呢?」「種種跡象顯示……」「根本是冤枉我!」隱形人說。「希望如此,先生,但我有命令在身。」巴比說。「好吧,我跟你走,但不要上手銬。」隱形人說。「這是規定。」巴比說。隱形人突然坐下,在大家還沒弄清楚狀況之前,他就把鞋襪和褲子踢到桌子底下。接著他再度起身,脫下外套。「不要動!」巴比抓向背心,突然看穿了對方的意圖。衣物抖了一抖,已經垂在巴比的手上。「抓住他!要是讓他把衣服脫光了……」巴比大喊。「抓住他!」所有人都大叫。陌生人身上僅存的白襯衫迅速移動。襯衫的袖子狠狠擊中霍爾的臉,打得他倒向別人的身上。接著,襯衫脫到只剩下一邊衣袖。巴比撲前抓向襯衫,結果只是幫隱形人把襯衫扯了下來。巴比被看不見的拳頭擊中嘴巴,警棍脫手而出,重重砸中旁人的腦袋。「小心!」眾人一邊大喊,一邊胡亂揮拳,拳拳落空。「抓住他!關門!別讓他跑了!」現場一片混亂,大家彷彿在同一時間挨揍,山迪先生鼻子中拳,驚慌之下開門逃跑。其他人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,結果一同卡住了門口。菲普斯門牙掉了,泰迪耳朵受創,警察巴比下巴中拳……轉眼間,一群激動的男人跌入擠滿人的走廊。「我抓到他了!」巴比漲紅了臉,跟隱形的對手角力,在人群中逼近旅舍大門,然後滾下門外的台階。接著巴比慘叫一聲,身體在半空迴轉一圈,頭朝下摔倒在地。直到這一刻,他才不得不鬆開手。所有人激動吼叫:「抓住他!」「隱形人!」街上亂成一團,女人尖叫,狗兒亂吠,隱形人就此不見蹤影。陷入恐慌的人群一哄而散。就在旅舍門外的台階下,巴比依然動也不動,顏面朝天,膝蓋彎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