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道林‧格雷的畫像》
第四章、未婚妻的表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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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巴瑟，你聽說了吧？」
當晚，亨利勛爵在餐桌上向巴瑟問話。
「亨利，甚麼事？」巴瑟懵裡懵懂。
「道林‧格雷訂婚了。」
巴瑟感到晴天霹靂，皺著眉頭說：「不可能！」當他冷靜下來，立刻又問：「跟誰訂婚？」
「某個女演員。」亨利勛爵回答。
「以道林的地位和財富，要和女演員結婚實在是太荒謬了！」
「你要是這樣跟他說，他肯定會娶她。」
亨利勛爵就像作弄巴瑟一樣，露出曖昧的笑容。
巴瑟垂頭喪氣地說：「希望她是個好女人……我不希望道林會和腐蝕他天性、摧毁他理智的人在一起。」
「喔！她豈止好，還很漂亮呢！道林說她很美，他的眼光通常不會出錯。今晚我們就會看到她了。」
「但你贊成嗎？亨利。」
「有何不可呢？就算他結婚了，他的性格還是很有趣。雖然我不是婚姻的擁護者，我依然希望道林娶這個女人，死去活來愛她六個月，然後又突然見異思遷。」
聽見這麼毒舌的話，巴瑟怔怔地瞪著亨利。
「你不是認真的吧？亨利。」
亨利勛爵笑著說：「我當然是說真的……噓！我們的當事人來了。」
道林來到餐桌旁邊，興奮地說：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親愛的亨利和巴瑟，你們得恭喜我了！我從來沒這麼開心過！來吧！我們去劇院。等你們見識到西碧的演出，就會驚為天人，你們一定會喜歡她的。」[/speaker-voice]
當大家站起來穿外套時，巴瑟沒有說話，一臉鬱悶。他無法忍受這門婚事，一種莫名的失落感襲上他心頭——對他來說，道林已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了，生活已把他們隔開……但是，他還是會祝福和成全這對新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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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晚，破舊的劇院擠滿了人。
亨利勛爵一邊環顧四周，一邊笑著說：「沒想到道林竟然會在『這種地方』找到自己的真愛！」
出乎亨利的意料，巴瑟竟然幫西碧說話：
「別理他，道林。我相信你深愛的女人上場時，她的表演一定會很出色。」
十五分鐘後，西碧登場了。的確，她確實很漂亮。亨利勛爵心想：「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性感尤物。」
道林坐著凝視著西碧。她很美，但奇怪的是，她看起來無精打采，唸起台詞矯揉造作，表達的情感也很不真實。雖然她在舞台上依然非常迷人，但演技卻造作得令人難以忍受，而且越演越糟。除了手勢非常可笑外，她說的每句台詞都過分誇張，就像是在生澀地讀稿。
看著她的表演，道林的臉色逐漸發白，心裡既焦急又茫然。而他的兩位朋友則覺得西碧極不靠譜，都顯得非常失望。甚至連坐在後座和頂層座位那些沒有受過教育的觀眾，都瞧得出西碧演技的拙劣，對她的演出失去了興趣，似乎就只有西碧本人毫無自知之明。
第二幕結束後，台下噓聲如雷。
亨利勛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，披上外套，對道林說：「她確實很漂亮……唔，但她只是個花瓶，根本不會演戲。我們走吧！」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我要看完再走。」[/speaker-voice]道林以苦澀的語氣回答。
「我想她一定是身體不舒服，我們改天再來吧！」巴瑟說。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希望她只是身體不舒服，昨晚她明明很出色的，今晚……卻演得很糟糕，我也覺得她毫無感情。」[/speaker-voice]道林難掩失望地說。
「我們走吧！親愛的道林。別這麼傷心！西碧那麼漂亮，你還奢求甚麼呢？」亨利勛爵的語氣略帶嘲諷。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走開，亨利！」[/speaker-voice]道林突然大叫。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我想一個人靜一靜。你們沒看見我心碎了嗎？」[/speaker-voice]
看著沮喪的道林，巴瑟和亨利勛爵只好離開，丟下這位密友在破舊的劇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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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台劇一結束，道林便衝進後台的更衣室。
西碧獨自站著，臉上充滿得意的表情，傻乎乎對著道林微笑。
「道林，我今晚演得糟透了！」她開心地說出這番話。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何止糟透了！簡直是慘不忍睹。」[/speaker-voice]道林盯著她說。
西碧卻笑著說：「道林，你應該懂的。」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懂甚麼？」[/speaker-voice]他憤怒地問。
「為甚麼我今晚會演得這麼糟。」
道林聳聳肩，說道：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我想妳應該是生病了。病了就不該表演，這樣只會讓自己丟臉，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！」[/speaker-voice]
但西碧沒有在聽他說話，她已沉浸在幸福的喜悅感之中。她大喊：「道林，一直以來演戲是唯一的事讓我有活著的真實感，但今晚你讓我看清了這無聊演出的空洞、愚蠢和虛假。羅密歐又老又醜，布景粗糙，而且我的台詞假情假意，都不是我想說的話。是你讓我了解愛情是甚麼，我的愛人！我的白馬王子！帶我走吧！我已經厭倦舞台了，戀愛的戲我演不來，因為我真的戀愛了啊！」
道林跌坐在沙發上，冷冷地說：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妳扼殺了我的愛。」[/speaker-voice]
西碧走到他身旁，輕撫他的頭髮，但道林卻暴跳如雷，走到門邊大喊：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我愛妳是因為妳有天分和才華，演技出色。如今妳對我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啦！妳失去了才華，妳便是一無是處。現在的妳既膚淺又愚蠢……我怎會愛上妳！我真傻！妳只是個有漂亮臉蛋的三流演員。我再也不想看到妳了。」
西碧嚇得面如土色，顫抖地說：「你不是認真的吧？你在演戲作弄我吧？」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演戲？妳來演吧！那是妳拿手的事。」[/speaker-voice]道林不屑地說。
這時，西碧穿過房間跑向道林，抓著他的手臂，直視著他的眼眸深處。她要傾盡全力來挽留這個愛人——不只這樣，她已當他是未婚夫了。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不要碰我！」道林大喊，甩開西碧的手。[/speaker-voice]
「道林，求求你不要離開我！我沒有辦法承受啊！難道你不能原諒我一次嗎？請你不要離開我！」
西碧趴在地上痛哭，道林卻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。女人的哭聲和眼淚只會讓男人惱怒，最後，道林平心靜氣地說：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我要走了。我不想這麼無情，但我無法再見妳，妳令我太失望了。」[/speaker-voice]
背後是西碧淒然的啜泣聲，道林離開了劇院。
當晚，在街上徘徊了一會，道林便搭上馬車回家。到家時，他穿過書房，正欲往臥室走去，就在轉動門把的一刻，目光正好落在那幅巴瑟送他的肖像畫上。道林察覺到異樣，不禁大吃一驚，雙腳不由自主走近那幅畫。
道林仔細瞧瞧畫中的「自己」。
肖像畫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同，嘴角好像露出了一絲凶象，呈現某種扭曲的線條。道林又嚇了一跳，連忙拿起一面鏡子，細看鏡中的自己……沒有奇怪的紋路在他的嘴邊出現啊！他再看著那幅畫，再與鏡中的自己比較，果然整個表情都變了。他肯定這不是他的幻覺，這件事實在太可怕了！
道林跌坐在椅子上思考，突然想起那天在巴瑟的畫室中，他所許下的願望——希望自己永遠年輕，由畫像代替他變老。
難道他的願望成真了？
不可能啊！
但這幅畫的表情確實變了，彷彿他的許願成真，讓自己的美永不凋零，一切老醜就轉嫁到畫像之上。
道林忽然想起了西碧。
[speaker-voice name=”cmn-TW-Wavenet-C”]「無情！是因為我無情嗎？不！是那個笨女人的錯，不是我。」[/speaker-voice]
但他一想到西碧像個孩子般趴在他腳邊啜泣的樣子，一股懊惱的感覺便湧上心頭。為甚麼他會這樣對她？為甚麼他會這麼無情？
道林突然意識到，自己可能是個壞男人。
但這畫像又代表了甚麼呢？那幅畫像依然用猙獰的微笑看著他。
它已經變了，似乎每當他每犯下一條罪行，肖像的臉就會出現一個污點。
轉念間，道林好像撿回自己的良知，他忽然改變主意，下定決心不會造孽，他要向西碧道歉，然後娶她。
道林從椅子上站起，把一面大屏風遮在畫像前方。
接著，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。
清晨的新鮮空氣似乎驅散了所有的不愉快，還有他黑暗的念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