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咆哮山莊》第四章、林頓家的過去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，英蕭老先生的身體每況愈下，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。一點小事都會讓他很生氣，如果有人故意刁難或欺負希斯克利夫，他就會更加生氣。有幾次，辛德雷當著父親的面，對希斯克利夫出言不遜，氣得他老人家大發雷霆。他抓起拐杖要打辛德雷，可是又沒有力氣，只能氣得全身發抖。可憐的英蕭老夫人，就在希斯克利夫入門之後兩年，她就因病去世，所以無人管教辛德雷。最後，我們的牧師勸老爺送辛德雷去學院讀書。老爺看到自己的兒子要離家，他很難過。即便心裡不願意，老爺還是同意了。我滿心希望接下來可以天下太平，可惜，因為凱瑟琳和約瑟夫兩人，家裡還是無法相安無事。約瑟夫在咆哮山莊做事長達六十年，個性相當嚴厲以及死板，在我眼中他只是個自以為是的基督徒。當時，約瑟夫見老爺的身體每況愈下，竟然猖狂起來，常常向老爺大講特講最讓他揪心的事。約瑟夫加油添醋編造事端，指責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，尤其常常渲染凱瑟琳是如何的壞。「你對孩子的管教太寬鬆了啦！」這便是無情地折磨老爺，責怪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。但不可否認，凱瑟琳的個性的確有點古怪。她是位小美人，有著濃密的黑色鬈髮、迷人的雙眼和甜蜜的笑靨。她很淘氣又愛搗蛋，總是不停說話，又唱又跳，充滿熱情。她常常玩家家酒，扮演女主人，對大家發號施令。要是希斯克利夫和辛德雷不聽她的話，她就會對他們動手動腳。不知道為甚麼，凱瑟琳非常喜歡希斯克利夫。小時候，兩人試過比膽量，一起站在墳場中間，叫野鬼快出來。總之，這對頑童小時候就是形影不離。如果我們想要懲罰凱瑟琳，最厲害的一招就是禁止兩人見面，把她跟希斯克利夫分開。事實上，她為了希斯克利夫所挨的罵，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多。 不久，在十月的一個晚上，英蕭老先生坐在火爐邊的椅子上，靜靜地安息了。凱瑟琳和希斯克利夫都很難過，兩人一直哭，但當時我要趕緊去村裡找醫生，沒空安慰他們。我一回到家裡，立刻直奔孩子們的臥室。雖然已過了半夜十二點，兩個孩子始終還沒睡。他們一直在互相安慰，用天真爛漫的話把天堂描繪得那麽美好。他們想出來的話，比我能想到的更能叫人忘掉悲傷。我一邊抽泣，一邊傾聽，不由得希望大家全都能平平安安進入天堂。等辛德雷趕回家奔喪時，身旁多了個妻子，這可讓我們大吃一驚。在此之前，我們無人得知他已經結婚的事，即使連老爺也不知情。他的妻子很漂亮也很年輕，她非常的瘦，雙眼像寶石一樣亮晶晶的。她叫做法蘭絲，她在葬禮上不斷顫抖，還放聲大哭，看起來驚恐萬分。後來，她才跟我說她很怕死亡。我還發現她上下樓時，呼吸常常很急促，常常聽到一點聲響就會大驚小怪。一開始，法蘭絲還挺喜歡凱瑟琳，但漸漸地，她就對凱瑟琳失去熱情。同樣地，她也不喜歡希斯克利夫。她只要對辛德雷表達對希斯克利夫的不滿，就會勾起辛德雷往日受辱的心頭之恨。辛德雷繼承了山莊之後，便禁止希斯克利夫跟大家平起平坐，甚至要他去廚房和僕人待在一起。辛德雷還吩咐牧師不要再來教他讀書，要他去莊園和其他貧苦的孩子一起在日曬下做粗活。剛開始，希斯克利夫還能忍受辛德雷的虐待，因為凱瑟琳都會陪伴他，還會教他自己學過的東西，和他一起在田裡工作或嬉戲。兩人青梅竹馬長大，辛德雷也管不了妹妹凱瑟琳的行蹤，唯一的手段就是常常懲罰兩人。辛德雷對希斯克利夫的虐待變本加厲，鞭打、摑耳光……簡直不把這個孩子看作人對待，希斯克利夫的身上滿是又藍又黑的瘀青。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還是常常見面。只要這兩人能在一起，他們甚麼痛苦都可以不在乎。 一個星期天的晚上，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在家裡嬉戲，因為發出了一點噪音，就被趕出起居室。當我走去叫他們吃飯時，卻看不見人影。我們找遍了整個房子，就是找不到人。辛德雷還因此大發雷霆，叫我不准讓他們進門。等大家都去睡了，我還是很擔心，無法入眠。我打開窗戶，看看他們是否在外面。因為正在下大雨，我下定決心，要是他們回來了，就算違反禁令，我也要讓他們進來。沒多久，我的目光穿過窗口，看到有人提著一盞燈，那是希斯克利夫。他單獨一人，我趕緊跑下樓開門。「凱瑟琳呢？她是不是出事了？」「她在畫眉莊園，本來我也想留下，但他們都不理我。」「哎呀，你們麻煩大了！你們為甚麼要去畫眉莊園呢？」「我先把外套脫掉，再跟妳說發生甚麼事。」他一邊回答，一邊脫下濕透了的外套。畫眉莊園本來屬於林頓家族，與英蕭家族是世交。所以，當我一聽到凱瑟琳在那邊留宿，頓時感到安心了不少。換完衣服之後，希斯克利夫就對我說出整件事的經過。 凱瑟琳和我溜出去之後，到處沿山路閒晃。我們看到了畫眉莊園的燈光，就想去偷窺別人家裡的情況。我們躲在起居室的窗戶外，裡面的燈是亮著的，我們看到……哇！真漂亮！地板鋪著紅地毯，非常華麗。桌椅都套著紅布，天花板非常潔白，還鑲著金邊，中間吊著有銀鏈的水晶燈，照出一片柔和的亮光。房間裡只有林頓先生的孩子，就是艾德加和他的妹妹伊莎貝拉。你猜他們在做甚麼？伊莎貝拉，我猜她只有十一歲，比凱瑟琳小一歲……她躺在房間的另一頭，在那邊放聲大叫。而艾德加在壁爐這一邊低頭啜泣。桌子中間有一隻小狗，我猜他們在為那隻狗吵架。看著這兩個被寵壞的小孩，我們不禁笑了出來，結果被他們聽到了。他們嚇得大叫父母親過來。這時，前門突然被打開，我們掉頭就跑。我抓起凱瑟琳的手，拉著她奔跑，但她突然跌倒了。凱瑟琳對我說：『你快跑，希斯克利夫，快跑啊！他們放狗出來，我被咬住了！』原來惡犬咬住了她的腳踝，但她沒有失聲痛叫。後來，一位僕人提燈趕過來，把狗趕走。他抱起凱瑟琳的時候，她已經昏了過去。僕人就將她抱進屋裡，我尾隨在後。『發生甚麼事了？』林頓先生問。『先生，我們抓到這個小女孩，還有一個男孩，他看起來像是偷東西的慣犯。』林頓先生把我牽到華麗的吊燈底下，艾德加和伊莎貝拉都在場。『爸爸，這個人好可怕喔！把他關進地下室吧！』伊莎貝拉指著我說。艾德加望著凱瑟琳，突然大叫：『她是英蕭小姐！我在教堂看過她。』『英蕭小姐？怎麼可能！』林頓夫人大叫，等她再細看凱瑟琳的臉，便說：『沒錯，她是英蕭小姐。艾德加說的沒錯！』林頓夫人看了看我的臉，又說：『但她怎會和一個吉普賽小偷在外面亂跑呢？』林頓先生幫我說話：『他不是吉普賽人，也不是小偷……英蕭老先生在利物浦看到這孩子，便把他帶回家領養。』林頓夫人很討厭我，直接對先生說：『他搞不好是個壞孩子，我不喜歡他，我不要他待在房子裡。把他帶出去！』雖然我不想留下凱瑟琳獨自離開，但僕人把我推進花園，強迫我走回家。我只好把她留在那裡，冒著大雨回來……

《咆哮山莊》第五章、聖誕節的小插曲 凱瑟琳在畫眉莊園養傷，住了五個星期，一直待到聖誕節。當她返家時，已經不再是個野孩子，在林頓夫人的悉心教育之下，她已經變成一位端莊嫻雅的小姐。凱瑟琳回家的那天，身穿一件布質的騎馬裝，頭上戴著皮帽，金黃色的鬈髮柔順地披在肩膀上，彷彿判若兩人。辛德雷看到她時，驚喜地說：「凱瑟琳，妳看起來真漂亮，我都快認不出妳了！」我幫她脫下外套時，她還要狗兒別靠近她，深怕衣服會被弄髒。然後她就一直尋找希斯克利夫，卻沒有發現他的蹤影。原來他躲在後面，眼前的凱瑟琳嚇到他了。從前他倆在一起時像野孩子一樣，如今凱瑟琳變得這麼好看，成了這麼端莊秀麗的小姐，難怪會令他感到自慚形穢。凱瑟琳一看到希斯克利夫，便跑過去擁抱他，連親了好多下，然後放聲大笑，說道：「你怎麼啦？看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，看起來又好笑又可怕。你怎麼不講話呢？你忘記我是誰了嗎？」辛德雷故作大方，向希斯克利夫說：「就跟她握個手吧！就那麽一次，我允許你。」希斯克利夫這時漲紅了臉，感到羞愧和自尊心受損，令他的面色蒙上一層陰影。「我才不要，我不想讓人笑話。我受不了！」他一說完便要轉身離開，但凱瑟琳抓住他的手臂。「我沒有要笑你的意思，只是你看起來有點異常，而且有點髒，只要你去梳洗一番，就會變得好看的。」「不用妳管！我就是愛髒，怎樣！」希斯克利夫說完，大步走出房間。當晚稍晚，我在廚房裡坐著，想起英蕭老先生對希斯克利夫的疼愛，也想起他是如何擔心這孩子的未來。一想到這可憐孩子的處境，我不禁流下淚來。我決心要幫他，便沿著院子開始找他。在馬廄裡，他正在幫凱瑟琳的小馬刷毛。「快來，希斯克利夫！我幫你打扮一下，等到凱瑟琳由浴室下來時，你們可以坐在一起聊天，聊到要睡覺的時候都可以。」但他沒有理睬，只是一直幫小馬刷毛，我只好灰溜溜地走回屋裡。 隔天早上，希斯克立夫很早就出門，應該是去了曠野。直到全家人出發去教會，他才偷偷跑回來。他突然求我幫忙：「奈莉，幫我打扮的體面一點吧，我想要變得好看一點。」「這就對了，希斯克利夫！你讓凱瑟琳很傷心喔。」「她說她很傷心嗎？」「早上我跟她說你不在家時，她就哭啦！」希斯克利夫怔了一怔，顯得有點內疚。「我昨天也哭了，我才是應該要哭的人。」「你的確有理由哭，但現在你該做的是向凱瑟琳道歉。好好打扮之後，就算艾德加站在你的旁邊，你也會比他帥氣。難道你沒自信嗎？」「但他有淨白的皮膚，還有淺色的金髮，又穿著漂亮的衣服，舉止看起來又比我優雅。而且，將來他會變成有錢人，我不會呀！」「傻孩子，你在說甚麼！你比他高，又比他壯，又比他勇敢，我聽說他的性格很軟弱。最重要的是你心地好，一個人心地不好，那怕有張漂亮的臉，也會露出醜陋的兇相。」我慶幸他終於聽進我的話，但萬萬沒想到那天接下來發生的小插曲，會令希斯克利夫燃起了復仇之心。 林頓一家和凱瑟琳回到大宅之後，大家都擠到起居室的壁爐前取暖。我叫希斯克利夫也加入他們。辛德雷一瞧見打扮好的希斯克利夫，立刻擋在門口，喊道：「約瑟夫，不要讓他進來！希斯克利夫，看看你，你這一身怪相是想穿給誰看啊！出去，不然我就把你的頭髮扯得更長！」艾德加恰好站在門口，突然插嘴道：「他的頭髮已經夠長啦！你看，都垂到眼睛上了，就像馬鬃一樣難看！」雖然艾德加只是開玩笑，並非有意要刺激希斯克利夫，但還是激怒了他。希斯克利夫突然拿起一鍋熱蘋果醬，往艾德加的臉上和脖子潑去。艾德加一聲尖叫，伊莎貝拉和凱瑟琳連忙跑來，辛德雷馬上抓住希斯克利夫，把他帶到臥室裡痛揍一頓，門後不停傳出淒厲的慘叫聲。雖然我不太同情艾德加，還是幫他擦乾臉，凱瑟琳則默不作聲。晚餐時，飢餓讓孩子們忘了那些無關緊要的爭吵，大快朵頤一番。我看著凱瑟琳，她切著肉，一臉漠然。在我看來，她就像毫不關心希斯克利夫的死活。「這孩子多麽無情無義，好朋友在受苦受罰，她怎麽能這樣無動於衷？沒想到她這麼自私。」我心想。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，只見凱瑟琳把肉送到嘴邊，又放了下來，然後眼裡突然充滿淚水。她突然把叉子掉在地上，故意彎下身去撿拾，這樣做就是為了隱藏自己的哭相，不想別人察覺她的情緒。唉！看來她一整天都在忍受著煎熬，苦苦等待獨自行動的機會，就可以去見希斯克利夫一面。後來，我設法去給希斯克利夫送上晚餐，但他痛得無法吞嚥。他咬牙切齒地說：「奈莉，我一直在想要怎樣對辛德雷報復，我不在乎要花多久時間，我一定要他好看！希望他不會太早死！」這番話令我心裡一寒，然後我向他宣揚基督的大愛精神：「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！我們應該學會寬恕別人。」「我不管！我一定要報復個痛快！我一定要找到方法對付他。讓我一個人靜靜吧！一想到要復仇，我就不會痛苦了。」我當時不以為然，沒把孩子的話當真。沒想到他眼裡埋下的復仇種子，在日後真的為山莊帶來了無比可怕的悲劇。

《咆哮山莊》 第六章、凱瑟琳的選擇 隔年夏天，距離現在差不多有二十三年，辛德雷和法蘭絲的兒子出生了，就是哈里頓‧英蕭，也是英蕭家族的最後一代。沒想到在兒子出生後不久，法蘭絲就去世了，於是由我負責照顧寶寶。法蘭絲的離世令辛德雷性情大變。他變得非常悲觀絕望，內心充滿著悲傷，開始詛咒一切、蔑視一切，不顧一切地放縱自己和酗酒。僕人們都受不了他的暴戾，沒多久也都離開了，只有我和約瑟夫留下來。此時，辛德雷對希斯克利夫的態度更差，實在惡劣到了極點，但他都忍了下來。看到辛德雷如此頹廢，他好像很開心。我們這一家變得亂七八糟，簡直不堪形容。沒有人敢拜訪我們，除了艾德加偶爾會來找凱瑟琳。凱瑟琳十五歲時，已成為鄉間的女王。她變得高傲且任性，我不再喜歡她。即使她目中無人，希斯克利夫在她心中的地位毫無改變。一天下午，辛德雷先生外出，凱瑟琳和希斯克立夫待在起居室，艾德加來訪，希斯克利夫便離開。因為辛德雷交代我不要讓凱瑟琳和艾德加獨處，我就留在起居室打掃，小小的哈里頓則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。「妳待在這裡幹甚麼，奈莉？」凱瑟琳的口氣很差。「我在打掃呢，小姐。」我回答。「妳出去，有客人的時候，下人不應該在場打掃！」她氣沖沖地說，但我就是佯裝聽不見。凱瑟琳趁著艾德加看不見，便搶走我的掃帚，還用力在我的手臂上捏了一下。「哎呀，好痛！小姐，妳為甚麼捏我？」我大叫。「我才沒有碰妳呢！妳這說謊的老東西！」她惱羞成怒。「那這個是甚麼？」我伸出手，讓她看看手臂上的紅印。凱瑟琳氣得打了我一巴掌。「凱瑟琳，親愛的！」艾德加目睹她的暴行，震驚不已。「妳給我出去，奈莉！」她大喊道。哈里頓被嚇得放聲大哭，一邊哭喊著「壞姑姑」。這下可惹怒了凱瑟琳，她一把抓住哈里頓，用力搖晃。艾德加想把孩子拉走，結果在一陣拉拉扯扯之中，凱瑟琳打中了艾德加。凱瑟琳知道自己闖了大禍，急忙縮回了手。而我趕緊抱起哈里頓，往廚房那邊躲風頭。艾德加不發一言，拿起了他的帽子，準備離開。凱瑟琳看在眼裡，連忙問道：「你要去哪裡？你不能走！」「我非走不可。」他平心靜氣地說。「你不能走，你坐下吧！如果你就這樣離開，我會難過一整晚的，我不想因為你而難過。」她說。「我為妳感到羞恥，我再也不會過來了。」說完，他便走到門口。凱瑟琳哭倒在椅子上，艾德加就這樣直接走出門外，只不過沒過多久，他又跑回起居室，這一次更隨手把門掩上。孤男寡女獨處一室，而我只能站在房外乾著急。 沒多久，外面傳來辛德雷的馬車聲，我便敲門通報艾德加和凱瑟琳。噢！當我看到兩人親暱的樣子，我知道他們已不是單純的朋友了，這場爭吵讓他們更加親密，他們現在已是一對情侶。一聽到辛德雷回來，艾德加趕緊離開，凱瑟琳就逃回她的房間。我繼續當保姆，帶哈里頓上去房間睡覺。幸好辛德雷沒起疑心，等他走下樓去喝酒，我就回到廚房。真是捏了一把冷汗！正當我鬆了口氣，突然背後傳來一聲：「奈莉，妳一個人在這裡嗎？」原來是凱瑟琳。「是的，小姐。」我回答。她一進廚房，便和我一起坐在壁爐旁。她面露憂色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雖然我還氣她揑我的事，但還是靜靜地聽她傾訴。「天啊！奈莉，我很難過，你可以幫我保密嗎？」「要看情況。」「艾德加今天要我嫁給他，我答應了。」「哇！妳既然答應了，那還有甚麼好猶豫的呢？」「請妳告訴我這樣對不對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」「妳為甚麼會不開心呢？如果妳也喜歡他，門當戶對，你哥會開心，林頓家的人也不會反對，那還有甚麼問題？」「在這，在這！」她大喊著，一隻手按住額頭，一隻手按住胸口。「問題在我的靈魂、我的心，我的心告訴我，我錯了！我的心告訴我，艾德加不是我心裡的那個人……但我又不能嫁給希斯克利夫，那只會降低我的身分地位……他沒有錢，我跟他是沒有未來的……這都是辛德雷害的。」唉！希斯克利夫是老爺的養子，在法律上和凱瑟琳是正式的兄妹，這樣的愛情絕對是為世不容的。除非兩人私奔，躲到深山裡去，但嬌生慣養的大小姐，她又怎受得了這樣的生活？這時，門後有一點動靜，我轉頭一瞥，才發現是希斯克利夫。天呀！原來他一早就坐在廚房的門框旁邊，這傢伙真是神出鬼沒呢！但凱瑟琳沒有發現他在場，仍然滔滔不絕地說：「如果我嫁給艾德加，我就是有錢人了，我可以幫助希斯克利夫步步高升，擺脫我哥……奈莉，希斯克利夫一直在我心裡。」哪有這麼傻的孩子！我知道希斯克利夫也聽見了。「無論我倆的靈魂成分是甚麼，他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樣的。他永遠也不會知道，我是多麼的愛他。在這個世界上，我最大的悲苦就是他的悲苦。我活著的最大目的，就是他……」我長長嘆了口氣。就算凱瑟琳是一片真心，我也無法附和她，因為這樣做太不道德了！而不知何時開始，希斯克利夫已離開了。這時，約瑟夫走進來，我才意識到我得做晚餐了。等晚餐做好後，我去外頭叫希斯克利夫來吃飯，但到處都找不到他。我去找約瑟夫幫忙，一同出去找了一遍，仍然毫無發現。希斯克利夫離家了。當晚下著大雷雨，凱瑟琳還因此在外頭淋雨，痴痴等著希斯克利夫回來。是的，她比誰都更清楚，他要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了。在那個暴雨風之夜，希斯克利夫離開了咆哮山莊。 凱瑟琳傷心欲絕，嚎啕大哭，隔天就發燒生病了。這一病就是好一陣子，林頓家的人想照顧她，便把她接到畫眉莊園。沒想到，林頓先生和林頓夫人也相繼生病，沒幾天就撒手人寰。凱瑟琳在畫眉莊園待了幾個月，等她回來時，彷彿變了另一個人。她變得比以前更加蠻橫，更加氣焰囂張，也更會發脾氣。有時她對我和其他下人更是惡劣，辛德雷則是對她千依百順，處處讓著她。總之，三年後，她嫁給了艾德加。他們要我離開咆哮山莊，一起到畫眉莊園。我一開始不願意，主要是為了小哈里頓，但辛德雷不要我留下，無奈之下我只好離開。從此之後，哈里頓和我就成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一想起這些事情，真覺得奇怪，哈里頓已經完全不記得我啦！明明我從小就看護著他長大。過了好久，我們還是沒有希斯克利夫的消息。沒想到當他歸來的時候，竟為兩座山莊帶來如同狂風暴雨般的浩劫。 奈莉到此講完了第一部分的往事。

《咆哮山莊》第七章、暴風雨的歸來 聽完奈莉的故事，我重新認識了希斯克利夫這個人。不過，從荒野走回來的隔天早上，我發著高燒醒來，之後整整四個星期，都在病床上受盡煎熬。這期間，我的身體還很虛弱，不能費神看書，難免覺得無聊透頂。我精神稍為好轉，便請奈莉過來把故事講完。奈莉又做起針線活，一邊和我訴說那段往事的下文。 § 凱瑟琳嫁人之後，脾氣收斂了一些。婚後三年，她對艾德加的愛意也是真的，而且和他妹妹伊莎貝拉也相處得來，表現得十分熱絡。艾德加也對凱瑟琳關懷備至，每當她悶悶不樂，他都會靜靜地陪伴左右。當她大笑，他就跟著她大笑。我相信在那段日子裡，這對夫妻確實沉浸在彼此深愛、與日俱增的幸福當中。遺憾的是，幸福總有結束的日子。人總是自私的，一旦人生發生了變化，彼此猛然醒覺，自己在對方的心中並不是那麼重要，到那時候幸福就會終止。在某個九月初秋的晚上，我從花園提著一籃蘋果，回到大宅的時候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：「奈莉，是妳嗎？」我轉過身，看到後面站了一位身材高大、膚色黝黑的男人。「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小時。」他走近我，我看到他的眼睛，這才認出是希斯克利夫。「天啊！你回來了？真的是你嗎？」「我要跟凱瑟琳說話，她在這裡嗎？拜託妳去叫她過來，就說村子裡來了一個人，有重要的話要跟她說。」這時候，凱瑟琳和艾德加正在客廳休息，我很不想破壞和諧的氣氛，但還是偷偷向凱瑟琳傳話。她未知是誰，但還是起身下樓。「是誰？」艾德加對我追問。「是希斯克利夫，住在英蕭先生家的那位男孩。」我實話實說。「甚麼？那個吉普賽人？」他大叫出來。幾分鐘後，凱瑟琳激動地跑上樓。「噢，艾德加！艾德加！」她衝進門，興奮地大叫：「他回來啦！希斯克利夫回來啦！」艾德加有點不悅，向凱瑟琳說：「冷靜一點！沒必要這麼興奮，他只不過是個出走的下人。奈莉，你去叫他上來吧！」希斯克利夫此時在廚房裡佇候，在爐火烘托之下，他俊朗的模樣更清楚了。事隔三年，他已長大成人，變成一個身材挺拔、充滿魅力的男子漢。跟從前那副野孩子般的德性截然不同，他的舉止變得非常端莊，昔日那種低賤落魄的痕跡完全消失，真的要挑剔的話，就是稍為不夠溫文儒雅。我帶著他走上樓，很快來到了客廳。艾德加看到現在瀟灑倜儻的希斯克利夫，不由得感到驚訝，一時不知該如何向他打招呼。凱瑟琳則是用充滿愛慕的眼神看著希斯克利夫，而他的目光也是飽含愛意，看她的每一眼都流露出非比尋常的深情。瞎子都看得出來，這次重逢天雷勾動地火，他們倆都因此感到無比的興奮和愉快。艾德加全都看在眼裡，心裡很不是味兒。一個小時後，希斯克利夫告辭。臨走前，他跟我說他現在住在咆哮山莊，辛德雷請他去住的。一聽到這樣的事，我立時感到非常震驚，同時不安起來：「辛德雷怎會請他去住呢？還是希斯克利夫是回去對他復仇呢？」當晚，凱瑟琳跑來我的房間，很想跟我聊希斯克利夫的事。希斯克利夫住在咆哮山莊的原因，原來她是知情的，當下就跟我解釋：「他想離畫眉莊園近一點，這樣我們就可以常常見面。他會給我哥繳房租，我哥會接受的，他現在欠了一屁股債，很需要錢。」原來希斯克利夫發財了，他在外面辛苦奮鬥，就只為了贏得凱瑟琳的愛與認同。 從那天起，希斯克利夫就常來畫眉莊園。艾德加很不想見到這個男人，但他又希望凱瑟琳開心。的確，凱瑟琳那時候總是笑臉迎人，對誰都很親切，整天都樂不可支。想不到，新的煩惱又來了。這次的煩惱乃來自於伊莎貝拉。那時，她已是一個十八歲的青春少女。伊莎貝拉愛上了希斯克利夫，雖然她敏銳聰明，但還只是個天真的孩子。可惜希斯克利夫並不喜歡她，他的眼裡只有凱瑟琳。艾德加很是擔心，曾在我面前喃喃自語：「希斯克利夫這壞傢伙……他不會是有意勾引伊莎貝拉吧？」任何人都看得出來，伊莎貝拉因此變得鬱鬱寡歡，為了愛情食不下嚥，身形逐漸消瘦。平時溫柔的淑女，居然開始對每個人抱怨，動不動就發脾氣，特別是針對艾德加和凱瑟琳。她說，哥哥不管她，凱瑟琳也對她不好。這番毫無道理的指責，當然觸怒了不好惹的凱瑟琳。「妳怎麼能這樣說？我甚麼時候虧待妳了？」凱瑟琳厲聲問道。「就像昨天，我想加入你們，和希斯克利夫一起去荒野散步。結果呢？妳叫我別來打擾，還叫我最好走遠一點……」伊莎貝拉哭著說。「那是因為我怕妳對我們的對話感到無聊。」「才怪！妳要我走開，是因為妳知道我想和……」當伊莎貝拉吞吞吐吐的時候，凱瑟琳故意瞪了她一眼，那種眼神只有女人才會明白。但伊莎貝拉豁出去了，突然喊出心聲：「我想和他在一起！我想和希斯克利夫在一起！但妳只想自己獨佔他！妳不要他愛上別人！」凱瑟琳冷眼看著伊莎貝拉，言語相當刻薄：「伊莎貝拉，妳怎麼會有這種愚蠢的想法呢？妳不可能得到希斯克利夫的愛，他根本不會喜歡妳。」「我對希斯克利夫的愛，勝過妳對艾德加的愛！如果妳不從中阻止，搞不好他就會愛上我！」「妳根本不認識真正的他！奈莉，妳跟她說說希斯克利夫這個人吧！告訴她，他是如何野蠻又粗俗。告訴她，他是一個鐵石心腸又冷酷的男人，讓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愛上姓林頓的乖乖女。」伊莎貝拉怒氣沖沖地瞪著凱瑟琳。「我才不相信！那是因為妳對他有私心，才會這樣說。」「好吧，那就隨便妳！我無所謂！」凱瑟琳一說完，頭也不回走出房間，只留下眼淚潰堤的伊莎貝拉。唉。本來我也覺得凱瑟琳的話有道理，希斯克利夫不可能愛上伊莎貝拉，結果證明我們的判斷大錯特錯。 隔天，希斯克利夫來訪時，凱瑟琳和伊莎貝拉都恰好身處書房。她們倆還在生彼此的氣，氣氛顯得相當凝重。凱瑟琳一看到希斯克利夫，喜孜孜跑去迎接他。「快進來，你來得正是時候！有兩個女人，正需要第三者來融化她們之間的冰山呢！有人比我還傾慕你，喔，我不是說奈莉唷！是我的小姑！」伊莎貝拉顯得很難為情，起身準備離開。「別走，伊莎貝拉，不要走！」凱瑟琳裝做是在鬧著玩的樣子，一把拉住了伊莎貝拉。「希斯克利夫，就是因為你，我們兩人昨天才吵架。伊莎貝拉還說她喜歡你，說她對你的愛，勝過艾德加對我的愛呢！」伊莎貝拉滿臉通紅，眼眶轉著淚水。凱瑟琳終於放開她的手，伊莎貝拉連忙奔出房間。「妳說的是真的嗎？」希斯克利夫問道。「哪有假的？這幾個星期以來，她日夜都在想你，想得人都瘦啦！哼，她還為你講了一大堆瘋話，把我大罵一通。」「我對她沒有興趣。」希斯克利夫這番話，說到凱瑟琳心坎裡去。沉默一會之後，不知希斯克利夫打甚麼歪主意，竟然向凱瑟琳問起：「除了艾德加，伊莎貝拉是林頓家財產的繼承人，我說的對吧？」「如果我們有小孩，那就不是。」凱瑟琳回答，隨即又補充了幾句：「希斯克利夫，請你不要有甚麼壞心思，我知道你在想甚麼。這筆財產是我的……」「如果這筆財產歸我所有，還不是一樣嘛！雖然伊莎貝拉有點兒傻，但她並不瘋。總之，照妳說的做，不要再談這件事啦。」兩人在口頭上確實不再談論這件事，至少我不再偷聽到類似的對談。就此之後，我決定要多加提防希斯克利夫，我實在不信任他，也不信任凱瑟琳。

《咆哮山莊》第八章、希斯克利夫復仇記 有一天，希斯克利夫來到畫眉山莊，伊莎貝拉正在外面的庭院。我站在廚房的窗戶旁，但他們看不到我。希斯克利夫走向伊莎貝拉，說了幾句話。伊莎貝拉很難為情地想要走開，但希斯克利夫攔住了她，向房子這邊瞄了一眼，然後就抱住她，親了下去。儘管外面的人未必聽得見，我破口大罵：「你這個賤男人！背信棄義！你是一個偽君子！」「奈莉，你在罵誰啊？」身旁傳來凱瑟琳的聲音，原來她正站在我的身後。我自然而然指住了窗口。凱瑟琳望出窗外，目睹了希斯克利夫和伊莎貝拉在一起。隔了半晌，我期待的好戲終於要上演，希斯克利夫打開廚房的門，獨自走了進來，凱瑟琳正在那裡等他。「我跟你說過離伊莎貝拉遠一點，否則我就跟艾德加告狀，你以後就別想再進門了。」凱瑟琳很生氣，但情緒沒有失控。「只要她願意，我就有權吻她，妳憑甚麼反對我！我又不是妳的老公，妳吃甚麼醋！」希斯克利夫回話。「我才沒吃醋！我只是提醒你。你、你要是那麼愛她，你就娶她啊！」凱瑟琳激動地說。此時，我按捺不住，終於要插嘴：「別亂說話！林頓先生會同意讓這種人娶他妹妹嗎？」希斯克利夫那低壓的雙眉下，彷彿露出黑色的火焰，瞳孔裡潛伏著未開化的野性。「就算一家之主不同意，我也照樣會娶她的。至於妳，凱瑟琳，我想讓妳知道，妳一直對我非常狠毒——非常狠毒！妳聽見沒有？如果妳以為我會被妳哄倒，而放棄我對英蕭家的復仇，那妳就錯了！對了，我要感謝妳，妳讓我知道了伊莎貝拉的愛意，我一定會好好利用這一點的！」「我哪裡對你狠毒了！你要報甚麼仇？打算怎麼報仇？」「放心，我不打算對妳報仇，那不是我的計畫。」兩人繼續爭吵，我乘機離開，獨自上樓，去向艾德加告狀。當我一走進書房，艾德加就問：「奈莉，你有看到夫人嗎？」「有，先生。她在廚房裡，和希斯克利夫在一起。」就在艾德加的面前，我一五一十說了在庭院發生的事，還有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吵架的內容。我這麽說出實情，說到底是為了凱瑟琳著想，除非她事後袒護希斯克利夫，幫忙瞞騙丈夫，否則艾德加一定會採信我的說法。「先生，我想你應該出面。」我的語氣強硬。艾德加想了一想，便匆匆忙忙地跑下樓，走進廚房。我也跟著進去，這時候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仍在爭吵。艾德加對希斯克利夫大吼：「夠了！你出去！不准你再來我的莊園，這裡不歡迎你。」希斯克利夫發出「哼」的一聲，一轉身就離去了。因為艾德加的逐客令，自此希斯克利夫就不能再來訪。這樣的事令凱瑟琳很難過，她頓時失魂落魄，要我帶她上樓休息。「奈莉，我頭好痛！你跟艾德加說我病了，不想見他。」她特別叮嚀。不過，我並沒有照做。一會兒後，先生走進夫人的房間，我放心不下，便站在房外聽著動靜。「妳以後還要再跟希斯克利夫見面嗎？」他的語氣是嚴肅的。「我不想談這件事。」她的聲音是冷冷的。「我想知道，妳是要我，還是要希斯克利夫？妳不能同時和我們兩人要好，妳只能選一個。」這問題沒有得到答案，我只聽到凱瑟琳的尖叫：「求求你離我遠遠的，我不想再談這件事！走開！」接下來幾天，凱瑟琳把自己關在房裡，不肯吃東西。至於艾德加，他成天窩在書房裡消磨時光，對妻子的情況不聞不問。我知道，他去跟伊莎貝拉談了很久，要她對希斯克利夫死心。可是伊莎貝拉的回答總是閃爍其詞，他甚麽話也套不出來，兄妹之間的對談不歡而散。最後，艾德加鄭重其事，向伊莎貝拉撂下狠話：「如果妳讓希斯克利夫繼續追求妳的話，那麽我們兄妹之間的一切關係，就將全部斷絕！」 到了絕食的第三天，我給凱瑟琳送上一些餐點，很欣慰她不再倔強，願意吃東西了，餓得狼吞虎嚥。「艾德加呢？」她向我問起。「他在書房裡，他這幾天都在看書。」聽到艾德加竟然如此絕情，凱瑟琳難以忍受，脾氣整個發作起來。「讓我死了吧！既然沒有人把我放在心上，我倒不如死了！」她氣得抓狂，用牙齒撕咬枕頭，然後要我打開窗戶。現在是冷冽的寒冬，外面的風很大，所以我不肯打開。她立刻哭了起來，開始把枕頭的羽毛撒滿整個房間，到處都是一片凌亂。我已經開始對她失去耐性。「不要再扔羽毛了，躺下！妳需要休息。」我聲如洪鐘。當我在房間四處撿拾羽毛，凱瑟琳終於安靜下來。「我還以為我在咆哮山莊呢！我以為我躺在我的床上，真希望我是在躺在老家那張自己的床上。」她聲音沙啞，含糊不清地說：「還有那些樅樹被風吹打在窗上的聲音，噢，讓我好好感受一下這清新的風吧！」為了滿足這樣的要求，我便把窗戶打開了一些，讓冷風稍微吹進來。但我很快又再把窗戶關上，凱瑟琳好沒來由在床上哭了起來。「我待在房間裡多久了？」她哽咽道。「已經三天了，夫人。」我回答。「奈莉，再把窗戶打開，不要關上！」「不行，夫人，妳會著涼的。」「那我自己來開。」我來不及阻止凱瑟琳，她便跳下床，把窗戶打開，將頭探了出去。我想把她拉開，但她的力氣居然比我大。她瘋了！天氣太冷了！我東張西望，看看有甚麼東西可以給她披上，這時候艾德加好像聽見我的呼叫，終於過來看看。「先生，可憐的夫人病了，她不肯待在床上，你得想想辦法啊！」我喊道。「凱瑟琳病了？奈莉，快把窗戶關上！」言畢，艾德加終於放下架子，過去關心妻子。「凱瑟琳，妳到底是怎麼啦？」她轉過頭看他，那是一張蒼白又憔悴的臉。艾德加彷彿認不出眼前人，不禁愣了一會兒。「先生，她需要靜養，我們得小心，不要再惹她生氣了。」我說。「奈莉，妳不必再勸我，妳既然知道她的性格，還縱容我冷待她。要是妳不跟我說希斯克利夫和她的事，她就不會變成這樣子！」艾德加開始無理取鬧。我氣沖沖地說：「我只是為這個家盡責盡心盡力！我把發生的事告訴你，卻得到這樣的責怪！好吧！以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。」沒想到凱瑟琳突然大喊：「對！奈莉是我們的敵人，她是奸細！妳這個老巫婆，我要妳後悔！」接著，她拼命掙扎，想從艾德加的手臂中掙脫。我一方面是懶得管了，一方面是擔心事情鬧大，便趕緊跑出房間。在我迴避之後，腦裡滿是一個念頭：「她需要看醫生。」無懼外面的黑夜，我披上斗篷，往村裡走去。當我經過花園時，看到了一個白色的東西在晃動。「天呀！」我走近一看，不禁失聲驚叫。吊在樹上的東西竟然是伊莎貝拉的小狗，幾乎快斷氣了！太過分了！我趕緊把小狗放下來，替牠鬆綁，把牠抱到花園裡去。與此同時，遠遠傳來馬蹄落地的聲音。請你想一想，在凌晨兩點，竟然會有馬蹄聲，這不是很奇怪嗎？但當時心煩意亂，我忙於為凱瑟琳找醫生，就沒有再多想。 來到醫生的居所，我向他描述凱瑟琳的病況，醫生決定冒夜出診。「她之前三天沒吃東西，現在身子很虛弱，而且像發瘋了一樣。」我說。「我聽說希斯克利夫回來了，這是真的嗎？」醫生問。「是真的，他常常來畫眉莊園，不過我家主人不准他再來了。主人很擔心伊莎貝拉，因為她愛上希斯克利夫。」「伊莎貝拉真是傻呀！林頓先生得把她看好才行。村裡有人說，昨天晚上看到她和希斯克利夫散步，地點是你們房子後面的田園，那人還聽見希斯克利夫要她一起私奔呢！」醫生說。一聽到這個消息，我一陣驚慌，比醫生先走一步，連忙趕回家，衝到伊莎貝拉的寢室。果然不出所料，房間已人去樓空。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，主人正在為凱瑟琳的事煩惱，要是讓他知道這件事，他如何又能經得起接二連三的打擊？所以，我決定暫時隱瞞。醫生來看完診，在返回村裡前，跟艾德加及我交待一聲，叮囑道：「林頓夫人沒有生命的危險，只要好好休息，給她良好的氣氛，她就會好起來。」隔天早上，住在村裡的一位女僕著急跑來，傳達伊莎貝拉私奔的消息。艾德加起先不相信，還立刻吩咐我去檢查她的房間。我假裝跑去伊莎貝拉的房間，盡快繞了一圈，便回來告訴先生：「小姐確實不在房裡。」艾德加靠著床邊坐了下來，抬起頭不發一言。「伊莎貝拉愛去哪兒，就去哪兒，這是她的權利，是她自己選擇的路……以後，在我面前，不要提到她的名字。」對於這件事，他只說了這些話。從此，所有人再也沒有多問，也沒有提起伊莎貝拉。只是，艾德加叮嚀我，如果我知道她的下落，不管她在何方，都要把家裡屬於她的東西送過去。